時光荏苒，回想起往日歲月，再看看今朝雙鬢白發(fā)，只能嘆一聲無情的不僅僅是時間，還有人心。火車的轟隆聲在耳朵里陣陣響起，跨過黃河的那一刻，感覺去了另外一個世界，馬靜看著老照片，兩個女兒如今也都年紀不小了，大女兒趙五月已經(jīng)49歲，小女兒趙月婷也46歲了，和女兒們已經(jīng)43年未見面了，馬靜的心里一直覺得自己愧對兩個女兒。
馬靜時常在想：要是前夫當初答應(yīng)自己不離婚，也許她的人生會完美一些。可人生哪來那么多的假設(shè)，所有的事情都是真實的，每天都在變化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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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一勞動節(jié)的時候，汪俊才從陜北回來告訴自己：“五月和月婷我見到了，她們生活得還不錯，五月都當上奶奶了，而月婷的生活過得不錯，在延安買了兩套房子，兒子還留學日本了?！?/p>
聽到老朋友帶來的好消息，馬靜很開心，可她還是想回一次陜北，親眼看看自己的兩個女兒，哪怕這是見最后一面，自己都知足了。
但汪俊才卻說：“我試著委婉地問了一句五月，問她愿不愿意見你這個親媽，但五月的回答沒有達到我的預期，在她心里，后媽給了她溫暖的家，你這個親媽媽在她們姐妹倆心里一點地位都沒有，言外之意就是不想見?！?/p>
馬靜知道，兩個女兒對自己是有恨意的，可自己已經(jīng)73歲了，如果不見一面，自己即使閉眼都是帶著遺憾離開的。但這件事還得讓兒子同意，總不能瞞著兒子。好在兒子深明大義，同意自己去見兩個同母異父的姐姐，也想去陜北認個親，可馬靜卻說：“還是讓我先去，如果你的兩個姐姐同意，你再和我一道兒去陜北?！?/p>
而馬靜的故事，要從1967年說起！
以下是來自馬靜的講述：
我是六七屆初中畢業(yè)生，夏天畢業(yè)，冬天就到陜北插隊了，那個時候不需要別人催促，我們一個班六十多個孩子，都是踴躍報名的，有的去寧夏，有的去北大荒，也有的去陜西，我受到父親的影響，去了陜西。
當時和我一起去陜西的有三十多名同學，李雪楊年齡最大，當時已經(jīng)21歲，但他是高中畢業(yè)生，從北京出發(fā)前，領(lǐng)導就給李雪楊安排了一個知青隊長的身份，這讓他神采飛揚，官架子可不小，一路上對大家各種鼓勁，又是帶頭唱歌，又是把自己帶的糖果分給同學們吃，是一個很會來事的小伙子。
我們經(jīng)歷了將近十天時間，最終到達了目的地文安公社，在文安公社吃了一頓飯，然后就等著老鄉(xiāng)來接我們。當時我們?nèi)嗝瑢W，被分成六個小組，每個小組去一個村子，讓我感到意外的是，李雪楊和我是一個小組，我們五個人最后去了趙家壩村。雖然吃了飯，但此時已經(jīng)來到寒冬臘月，大家站在公社院子里還是很冷的，有一個領(lǐng)導看我們冷得不行，就讓人把院墻外面的槐樹砍倒烤火。
等到快天黑的時候，老鄉(xiāng)們才趕著馬車來接。
帶頭的是個彪形大漢，他是趙家壩村的生產(chǎn)隊長趙四海，總共來了兩輛馬車，我們把行李放在車子上，然后坐在后面的一輛馬車上，就這樣摸著黑來到趙家壩。
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情況下，馬兒卻能找到回家的路，當時有些不可思議，趙四海說：“這算啥，你把它送到五十里開外，它都能找到回來的路?！?/p>
那個時候，我們這些北京知青根本就聽不懂陜北老鄉(xiāng)說話，快到村子里的時候，看到路邊有篝火，趙隊長說：“你們這些城里娃娃一來，全村人高興，你看都在生火給我們指路，大家心里高興，馬上就知道我們陜北人是多么的熱情了?！?/p>
果真，不到五分鐘，就有人歡呼著說“北京人來了”。一群孩子歡呼著向我們跑來，我們也從馬車上下來，跟著孩子們步行走路，一人手里牽著兩個孩子，歡快地走著。走了十多分鐘，才到大隊部，此時我們已經(jīng)是饑腸轆轆，好在大隊部安排了人手給我們準備了晚餐。
吃罷飯，趙隊長給我們安排了住宿，我因為是女孩子，就被安排到郝存梅阿姨家，其他四個男生，則是去了趙隊長家。
第二天天剛亮郝存梅阿姨就喊我起床吃飯，說是吃了飯要到大隊部開會，主要就是給我們知青安排住宿和分工。那個時候感覺全身酸痛，陜北的土炕硬邦邦的，鋪著一條羊毛氈，感覺屁股都被墊得很疼。
初來乍到，還是很聽話地起來，陜北的早晨異常寒冷，冷風颼颼地撕裂著臉，好在媽媽給我?guī)Я搜蛴?，抹在臉上，能夠稍微緩解一下?/p>
郝存梅阿姨吃的是高粱饅頭，而我吃的是白面饅頭，當時不知道白面饅頭對郝存梅阿姨來說有多珍貴，還主動要求和郝存梅阿姨換著吃，畢竟我在北京每天都能吃到白面饅頭。爭執(zhí)一番，最終郝存梅阿姨同意了。
吃罷飯，來到大隊部，此時全村人都集中在院子里，郝存梅阿姨告訴我：“這是以前的學校，由于沒老師，所以荒廢了快十年了，后來就成了大隊部?！?/p>
五名知青，被分配到五個生產(chǎn)小組，我依舊和郝存梅阿姨在一組，依舊住在她家，而李雪楊他們四人則是住到了趙富陽家，趙富陽兄弟五人，這下他們可熱鬧了。當時我們剛來，什么都不懂，老鄉(xiāng)們做什么，我們就做什么，趙隊長讓我跟著郝存梅阿姨學做飯，主要是以后我們知青需要自食其力，現(xiàn)在有專人做飯，等我學會做飯后，就需要給其他四名知青做飯。
這份工作我并不喜歡，更多的是想下地干活，可當時根本就沒有討價還價的理由，只能聽從安排。
過了新年，意味著我們都長了一歲，春天也即將到來，大家都期盼著今年有個好收成，一場大雪過后，老鄉(xiāng)們歡欣雀躍，說今年的小麥肯定能有個好收成，當時我還擔心小麥會被凍死，可老鄉(xiāng)說冬天的雪下得越多，小麥收成會越好。
兩年的歷練，讓我們這些知青徹徹底底地變成了“陜北人”，學著說陜北話，頭上戴羊肚巾，男生們則是抽旱煙。
陜北的男孩和北京的不一樣，雖然他們沒有讀多少書，或者說壓根就不識字，但他們很有智慧，總能說出一些讓我們這些知識分子都汗顏的大道理，其中有一個男生就讓我非常仰慕，他就是趙富春，他是趙隊長的侄子，長得英俊挺拔，在人群中，總是能夠看到趙富春在偷偷地看我。
到了1973年，我和趙富春正式談對象，這件事被郝存梅阿姨發(fā)現(xiàn)了，她偷偷地問我：“想不想嫁到我們陜北，富春那孩子人不錯，勤快而且聰明，有你這個知識分子媳婦，肯定能把日子過好?！碑敃r羞澀的真想找個地方鉆進去。
幾個月后，我懷孕了，不得不結(jié)婚，遠在北京的父母并不知道我談對象的事情，郝存梅阿姨特意找了一個媒人，就是王芳嫂子，王芳是趙富春的表姐，也是在趙隊長做媒的情況下嫁到趙家壩村的，她很樂意當這個月老。
最終我和趙富春結(jié)婚了，即使已經(jīng)光明正大地結(jié)婚，可我還是沒有告訴父母。女兒是在五月出生的，取名叫趙五月，我和趙富春的愛情，依舊延續(xù)著，他每天都干勁十足，不僅農(nóng)活做得認真，回到家也不閑著，挑水洗衣服做飯照顧孩子都會做。
到了1976年，我們這一批知青開始返城，此時的我躊躇滿志，因為這么多年沒見到父母，很是想念，父親寫信說全家人等著我回去，知道瞞不住爸媽，只好如實說了我已經(jīng)在陜北結(jié)婚生女的事實。
父親此后沒有給我回信，隨著二女兒趙月婷的出生，我和趙富春的感情也出了問題，他時刻擔憂我回北京，從而變得很小氣，為了一點小事情都會吵架，一直堅持到1980年，忍無可忍的我，選擇了離婚。
回到北京時，我已經(jīng)是30歲的女人了，父母心里對我有埋怨，但還是給我找了個對象，大我整整20歲，我沒有嫌棄，因為相信這就是命運的懲罰。
1982年，我生下一個兒子，雖然對兩個女兒很思念，但兒子的出生，還是轉(zhuǎn)移了我的視線。
幾十年過去，我們這些年過古稀的老人，享受著退休生活，第二任丈夫去世早，給我在北京留下兩套房子，對我來說，吃喝不愁，再者兒子也有本事?？蛇h在陜北的一雙女兒，卻成了我的牽掛。
鼓足勇氣來到陜北和女兒相認，女兒看到我并不愿意搭理，在我的請求下，她們同意一起吃個飯，聊聊天，可大女兒卻向我提出300萬的補償費，這是我萬萬沒想到的。
主要是我沒那么多錢，不是不給。大女兒沒有在意我有沒有，只是讓我回去，以后別來陜北找她們姐妹。我知道，母女之間的情分，可能在43年前就盡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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